Arm IPO估值超過 650 億美元，但接著得面對RISC-V的挑戰

美國時間 9 月 14 日，全球今年最大的 IPO 如期舉行。

軟銀控股的晶片設計公司 Arm 正式登陸那斯達克，每股定價 51 美元，最新估值約 545 億美元。上市首日，Arm 股價暴漲 25% 至 63.59 美元，公司估值從此前的 545 億美元漲至超過 650 億美元。

但是，650 億美元，其實並不能代表 Arm 真正的價值。作為全球最重要的晶片公司，全球 99% 以上的智慧型手機晶片，都是基於 Arm 架構設計的，其設計被廣泛應用在蘋果、高通和NVIDIA，這些人們耳熟能詳的巨頭公司的產品之中。

NVIDIA創始人兼 CEO 黃仁勳就曾經表示，如果沒有 Arm CPU 和 IP 授權，NVIDIA就無法造出現在 AI 公司爭搶的 H100 等超級 AI 晶片。

而事實上，此前 Arm 的授權模式，幾乎相當於在半導體領域做慈善，如果它將獲利模式改成類似於高通公司的「抽稅」模式，公司的估值更將一飛沖天。前日本首富孫正義的賭注，贏得了遲到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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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正義的最大賭注

Arm 的行動霸主地位由來已久。

早在 2007 年，真正的智慧型手機浪潮開啟之前，Arm 架構的晶片在行動手機的上的市場佔有率已經達到 98%，到 2008 年，全世界已經賣出了一百億片搭載 Arm 架構的晶片。

不過，今天的 Arm，已經打上了極強的軟銀集團創辦人兼社長孫正義的印記。在展示中，黃仁勳提到「Arm 的商業領域已經從使用者端運算擴展到超級運算、雲端、人工智慧和機器人技術。」

從某種角度看，孫正義在 Arm 上已經實現的成就和沒實現的夢想，可以說是一場大方向正確、但實現路徑有些偏差的技術豪賭，也是 2016 年至 2023 年人工智慧技術發展的一個投影。

2006 年，孫正義認識了 Arm 的首批員工之一，西蒙‧塞格斯，並和他一直保持了聯繫。

2016 年，西蒙‧塞格斯在來到孫正義在加州的豪宅，與他共進晚餐。「我們聊起了 AI 和所有著眼於未來的技術，討論如何利用 Arm 的技術讓任何物品（桌子、椅子、冰箱、汽車、門、鑰匙等）連上網路。」塞格斯講到。

同時，塞格斯也向孫正義分享了當時 Arm 所處的困境：2016 年，智慧型手機市場開始飽和，利潤想像空間變小，Arm 必須大幅降低利潤率，才能在人工智慧、感測器、5G 和自動駕駛汽車等領域進行長期投資。而作為一個上市公司，這樣的前景並不是投資人想要看到的。

幾天後，孫正義就約見了 Arm 當時的董事長史圖爾特‧錢伯斯，洽談收購事宜。一周之內，軟銀就在價格上與 Arm 達成了一致。全部收購過程只用十周就完成了。

那是孫正義最輝煌的時代——投資了阿里巴巴、雅虎，收購了沃達豐日本業務，孫正義原本預定在 60 歲的時候光榮退休，甚至已經找好了接班人。

然而，2016 年，孫正義並沒有按照原計劃退休，而是砸下 320 億美元，用比市值高出 43% 的價格收購了 Arm 公司。

次年，孫正義組建的願景基金，在美國風投行業的整年的投資總額只有七百多億美元的時候，單個基金直接融資 1000 億美元。在接下來數年，以大膽的預測和超額投資的投資風格，頻頻登上創投圈的頭條，單槍匹馬改變全球創投格局。

▲ 2016 年孫正義在宣布公司財務狀況的發表會上

在 Arm 身上，孫正義看到的是半導體領域真正的潛力——一個人工智慧的奇點，更準確來說，他看到的方向是「寒武紀大爆發」一樣的載有智慧的物聯網設備的爆發，帶來對 Arm 晶片的需求量的極大提升。

Arm 團隊的人很快也見識到了孫正義的「瘋」。

軟銀收購 Arm 一個月後，Arm 的執行團隊前往加州，向孫正義彙報 Arm 接下來一年的營收計畫和方向。現任 Arm 首席執行長雷奈‧哈斯回憶當時的場景：「他對我們的營收毫不感興趣，只是在玩他的 iPad。但是，當他們開始討論公司的願景時，孫正義就興奮起來。與我們分享自己的 300 年願景，並說到 2035 年將有一兆台物聯網設備。我當時在想，這是在故意製造戲劇效果嗎？」

事實上，孫正義在多個場合都提到過 300 年願景和物聯網設備的爆發。2017 年「世界行動通訊大會」上，孫正義提到在接下來的 30 年內，超級智慧型機器人的數量將超過人類，屆時將有逾 1 兆件物品被接入網際網路，人工智慧也將比人腦更聰明。這正是支撐孫正義大筆科技豪賭的背後邏輯。

在孫正義的領導下，Arm 進行大量招聘，也對研發進行了大量的投資。招股書顯示，2021 財年、2022 財年、2023 財年，Arm 的研發費用分別占同期年收入的 40%、37%、42%，而其他幾家我們耳熟能詳的晶片廠商，如NVIDIA、AMD、英特爾，研發費用則基本上占同期年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多。

這樣的研發也帶來了 Arm 利潤的下滑。Arm 在軟銀交易前，利潤率約占 34％，而目前，約占 24%。

孫正義一直相信人工智慧和奇點理論，但他恐怕也很難預測到，人工智慧在近些年的發展，並沒有如他想像一般，對物聯網和邊緣運算產生極大的利好，無論是普通的物聯網應用，還是晶片密集型的自動駕駛汽車的出現速度都比預期要慢。

但是，Arm 仍是一家重要而不可忽視的公司，不論是現在仍占主流的智慧行動設備市場，或是正在爆發的 AI 算力市場，Arm 的發展和營收潛力，都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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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 的前景和挑戰

回到當下，雖然 Arm 的增長並沒有NVIDIA「瘋狂」，但 Arm 仍然是一家護城河穩固的獲利公司。

截至 2022 年 12 月 31 日，Arm 架構的 CPU 在全球智慧型手機市場的佔有率超過了 99%，累計出貨量達到了 2500 億。

根據 Counterpoint 2023 年的預測，基於 Arm 架構的個人電腦也將越來越受歡迎，主要原因來自於基於 Arm 晶片架構的蘋果公司的 Mac 系列的市場增長。到 2027 年，基於 Arm 架構的個人電腦的市場占有率將從現在的 14% 增加到 25%，幾乎增加一倍。

鑒於其技術難度，Arm 架構在晶片領域的護城河非常牢固，這樣的護城河也帶來了豐厚的利潤。2021 財年、2022 財年、2023 財年，Arm 毛利率分別為 93%、95%、96%。Arm 主要獲利方式有兩種：

一種是晶片廠商使用架構前就需要交納的許可費，根據客戶需要使用的架構的新舊，收取不同的費用，這在 Arm 的總收入中占比約為 40%；
一種是專利使用費，按照使用 Arm 架構晶片的價格的 1%-2% 抽成，在總收入中占比約為 60%。其他的收入大約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護城河穩固並不代表沒有挑戰。

與 Arm 一樣，採用精簡指令集的 RISC-V正在崛起。根據 RISC-V 基金會的資料，生於 2010 年的 RISC-V 架構，截止 2022 年，已經誕生了 100 億顆晶片，其中一半來自中國。

與 Arm 相比，RISC-V 最大的好處就是開源和免費。在NVIDIA收購 Arm 期間，RISC-V 就曾得到一波關注。Arm 一直採取中立態度，架構標準對所有企業開放授權，人們擔心 Arm 被收購後不再保持中立，因此急需尋找一種替代方案。

而出於國際形勢的考慮，中國企業對 RISC-V 也非常關注。中國工程院就曾公開表示：「中國晶片產業和整個晶片生態將會越來越多地聚焦於 RISC-V 架構。」而 Arm 的收入四分之一左右來自中國，中國是僅次於美國的市場。

2023 年上半年，三星、英特爾、高通等 13 家企業也共同發起了 RISE 聯盟，共建 RISC-V 的軟體生態，試圖減少對 ARM 的依賴。

在較為先進的領域上，RISC-V 離與 Arm 競爭還有一定距離。「RISC-V 的問題在於它還不成熟。它對更先進的設計沒有同等程度的支持，」Counterpoint Research 研究總監告訴 CNBC。

但在要求更低，又需要大量部署的物聯網晶片上，免費、開源、模組化的 RISC-V 似乎有機會與 Arm 進行競爭。

▲ 孫正義在 2016 軟銀世界大會上

除了新的架構的出現，大客戶本身的變化，可能也會導致 Arm 的獲利狀況受到影響。

此次 Arm 上市，蘋果、谷歌、NVIDIA、三星、英特爾和台積電等 10 家公司都同意成為此次發行的投資者。Arm 公司長期處於中立地位，這樣的投資也是各家科技公司希望防止對方收購 Arm 的防守之策。

但值得注意的是，貢獻了 Arm 11% 收入的高通卻並沒有投資。高通之前收購了一家名為 Nuvia 的初創公司，希望能夠利用 Nuvia 的技術自行設計晶片，支付給 Arm 的費用會大幅減少。目前由於此事，兩家公司仍在對簿公堂。

除此之外，Arm 佔據絕對主導地位的智慧型手機市場又增長停滯。Arm 的收入自 2016 年以來增長了 65%，略高於晶片行業的普遍值，但遠遠落後於行業領導者。如前所述，由於為研發進行了足額的投入，利潤率反而下跌。

根據《紐約時報》的報導，一開始，投資者對於 Arm 的估值表示擔心。軟銀向持懷疑態度的分析師和投資者們傳達了一個明確的資訊——在將專利費提高約 40% 後，Arm 的收入將在未來幾年飛速增長。

關於 Arm 公司漲價一事，有報導曾提出 Arm 將改變商業模式，向手機廠商這樣的終端廠商收費，也有報導指出 Arm 正在轉向更為廣泛的許可模式，不按照特定晶片收許可費，而是收取更廣泛的接入 Arm 的許可費用。不過目前，都沒有太多確定資訊來對此進一步分析。

除了智慧終端機的晶片業務，Arm 也在拓展伺服器等業務方向。透過投資，Arm 在伺服器和汽車零組件等領域已經取得了更多成功。在雲端運算方面，其市場占有率約為 10％，而在汽車領域，它擁有 40％的市場占有率。

2022 年上任的 CEO 雷奈‧哈斯曾提到：「雖然物聯網對我們來說仍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領域，但我們非常關注電腦領域（伺服器和 PC 晶片）。」

此外，對於生成式 AI，Arm 也在最新的解決方案中進行了 CPU 方面的最佳化。不過目前看來，還不能說拿到了生成式 AI 的入場券。

2022 年，孫正義曾經表示，不再參與軟銀的日常經營，專注於 Arm 公司。「現在，我從早到晚都在深入研究 ARM 的技術、商業模式和商業戰略，這是我的能量之源、我的快樂之源、我的興奮之源。」孫正義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