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動車帶動印尼礦業熱潮背後的代價：卡巴埃納島原住民的困境

隨著全球對不銹鋼和電動車電池等材料的需求激增，印尼憑藉其豐富的鎳、鈷和鋁土礦儲量，迎來了礦業熱潮。然而，這股熱潮卻讓許多社區付出沉重代價。在東南蘇拉威西省的小島卡巴埃納（Kabaena），原住民的生活因採礦活動而面臨毀滅性影響。曾經清澈的藍色海水如今變成混濁的棕色，魚類和海藻消失，居民無法像過去那樣捕魚或種植海藻，甚至連安全的游泳都成了奢望。

卡巴埃納的居民，包括世代依賴海洋的巴瑤族（Bajau），正面臨生計的危機。53歲的漁民阿米魯丁（Amiruddin）表示，「這裡的所有居民都感受到了影響。」過去，漁民能在家附近下網捕魚，如今魚類因礦場泥沙流入海中而逃離，迫使漁民遠行，耗費更多燃料，卻收穫甚微。70歲的伊利亞斯（Ilyas）回憶，他曾在家門前捕魚，如今只能遠赴他處，且因接觸污染水源而皮膚瘙癢不堪。當地父母也不敢讓孩子下水，擔心皮疹和皮膚病變。

這一切的根源在於印尼快速擴張的採礦業。專家估計，全國有數千個社區受到類似影響。卡巴埃納島周圍的鎳礦活動導致森林大規模砍伐。根據國際環境組織「Mighty Earth」的數據，從2001年至2023年，島上超過3700公頃的森林被清除，包括受保護區域。這種毀林不僅摧毀自然環境，也切斷了居民的經濟來源。Mighty Earth高級主任阿曼達·胡羅維茨（Amanda Hurowitz）指出，採礦讓當地生態系統和生計陷入困境。

採礦的影響不僅限於海洋。陸地上，甘蔗、棕櫚樹和丁香樹的生長因水源污染而受阻。32歲的棕糖農民阿馬爾·蘇桑托（Amal Susanto）表示，「糖棕樹的生長不如以前，這是採礦的影響。」他所在的地區雖尚未開採，但已獲得勘探許可，他擔心未來收入將受衝擊。自礦場運作以來，居民報告皮膚瘙癢、喉嚨痛等健康問題增加。33歲的巴瑤族居民妮娜（Nina）說，村民不敢用當地水洗澡或洗衣，因為接觸後會出現皮疹。

印尼非營利組織「Satya Bumi」的化驗結果顯示，卡巴埃納的河流、海水、塵土和貝類中，鎳、鉛和鎘等採礦副產品含量達到危險水平。哥倫比亞大學助理教授Kathrin Schilling警告，若居民飲用受污染的河水、食用貝類並呼吸空氣，將難以避免暴露於這些有毒金屬，可能引發癌症、心血管疾病和腎病等慢性病。

儘管2024年3月印尼憲法法院裁定，像卡巴埃納這樣的小島需受特別保護，免於採礦等危險活動威脅生態系統，但採礦活動未停。Mighty Earth數據顯示，自4月1日起，島上又有150公頃森林因採礦許可而被砍伐，其中超過一半由礦業公司Tonia Mitra Sejahtera負責。

政府仍持續為小島發放採礦許可，Satya Bumi研究員Sayyidatiihayaa Afra批評此舉無視法院裁決。當地鎳加工廠和運礦駁船隨處可見，礦場甚至靠近學校和運動場，如北邊托羅布盧村的案例，顯示問題已擴及其他地區。

面對環境與生活的惡化，卡巴埃納居民感到無力。妮娜無奈說：「我們還能做什麼？我們是小人物，只能認命。」這場礦業熱潮為全球能源轉型提供動力，卻讓印尼許多社區付出生態、健康與文化的代價，如何平衡發展與保護，成為亟待解決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