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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居民能看到綠色、與自然親近的機會,被高樓大廈擠壓得越來越少,如果有一天,連機器人、無人車和無人機都要來侵占人類的休閒空間,會發生什麼呢?
至少目前看來,如果不採取措施,將智慧型機器以更易被接受的方式納入到城市生態系統中來,結果並不全都是美好的。
2020年為了有效管理疫情期間公園裡的社交距離,新加坡政府引入了機器狗來進行觀察和提醒。即便是如此正當且必要的理由,依然引發了激烈的批判。美國調查記者葛倫·葛林華德就指責:「這我所見過的最令人毛骨悚然、最反烏托邦的東西之一,一個配備了可怕攝影鏡頭的遙控機器狗。」
還記得鳳凰城居民對自動駕駛車輛大打出手,甚至破壞的場景嗎?隨著智慧型機器越來越多地行走在公共空間,人機共生的問題也應該早日得到重視。
在嘗試探討解決方案之前,或許需要先明確一下,讓城市居民感到舒適的生態系統應該是怎樣的?了解了這些,我們才能回答,人與機器共存的城市生活,應該向何處去。
提問:你想生活在一個怎樣的城市裡?
春秋戰國時期的齊國,管仲在《管子·乘馬》中寫下「因天時,就地利,城廓不必中規矩,道路不必中準繩」,在城市規劃中充分考慮與自然環境的關係,可以說是最早的自然主義建城思想了。
想著要了解現代城市生態的成型,可以看看19世紀的西方。
工業革命已經發生,走進城市,一片濃煙滾滾,煤煙嗆人,人口眾多,建築密集,交通混亂。惡劣的城市生活環境直接推動了一次城市建設的高潮——「公園運動」。人們在城市中建設綠地公園,以改善城市景觀品質和環境品質。英國的霍華德在1898年提出田園城市理論,1915年英國生物學家格迪斯(P.Geddes)又出版了《城市開發》和《進化中的城市》,嘗試將生態學原理運用到城市規劃和建設當中。
被當今留學生親切吐槽為「英村」「德村」的現代國家,就這樣開始了它們「被綠」的進化過程。
再後來,受到二戰的影響,許多城市不得不在廢墟上重建家園。但這時的城市生態理念還比較「樸素」,人們一邊擴建城市綠地,但城市也在加速擴張,汽車擁堵、環境污染、生存品質下降成為無法避免的「大城市病」,已開發國家開始出現「逆城市化」潮流。
許多有財富的人選擇了逃到周圍的農村,向城市邊緣和郊區擴散,嘗試將城市生活與清靜的鄉村生活相結合。比如1944年的大倫敦規劃方案,就以倫敦為中心由內向外劃分了四層地域圈,即內圈、近郊圈、綠帶圈與外圈,後來又在倫敦郊區規劃了多個衛星城。
但在芒福德看來,這不符合城市的本質,他認為「城市最好的模式是關心人和陶冶人」,其中包括上流階層,也包括城市的「基層細胞」,也就是廣大的普通居民。「逆城市化」趨勢無法讓更大範圍內的市民享受到自然生態,顯然是不符合人文理念的。
同時,逆城市化無法從根本上解決主體城市擴張帶來的問題,改變不了城市空間中人與自然的關係,甚至還帶來了許多新的城市問題。比如由於功能分離,直接導致城市郊區化,以及城市無序的蔓延,人們往往需要經歷漫長的通勤到城市中心區域工作等等。
慢慢地,二十世紀中後期,城市生態體系理論越來越受到重視。
芒福德在《城市發展史》中提出,城市和區域是一個完整的有機生態系統。1972年,羅馬俱樂部發表的一份研究報告《增長的極限》,激發了城市問題的生態學研究。1990年,錢學森提出了「山水城市」概念,建議將其作為21世紀的中國城市模型……這些觀點超越了分離城市功能、增加綠地面積的傳統片面樸素的生態思想,開始以更全面、系統、可持續的視角思索城市與人的關係,帶來了一輪推動城市生態建設的潮流。
走過了城市發展的歷史路徑,回來看看現在。今天,越來越多的智慧型機器開始加入到與人和城市共生的道路上。自動駕駛汽車開始走上真實的城市道路,與人類駕駛員共享路權;機器人、機器狗穿行在公園或園區裡,用攝影鏡頭對著人群採集著即時數據;無人機飛在城市上空……
在一個利茲大學領導的由170多位專家參與的國際研究中,研究人員發現智慧型機器人正帶來新的污染,導致城市綠地的損失等等。
要在城市裡實現機器與自然的邂逅,可能嗎?
智慧型機器與城市自然的共生挑戰
作為美國亞利桑那州(矽谷所在地)最大的城市,鳳凰城吸引了眾多自動駕駛廠商前來大搞測試。但居民們卻對這些智慧型設備十分不安。在媒體的採訪中,一位長期居住在矽谷的居民表示,相信科技會讓世界更美好,但「不想讓它們開到我家這條街上」……
城市居民的抱怨不是沒理由的,且不提早些年無人車頻頻發生交通事故的糾紛,哪怕是安全的日常駕駛,無人汽車也會干擾道路的日常,比如當它們以每小時25英里的速度返回總部時,會讓跟在後面的人類司機十分焦躁,既無法超過無人車,又不像人類之間可以透過眼神、手勢等進行交流,簡直煩不勝煩。因此當Waymo舉行有關無人駕駛汽車測試的社區會議時,當地居民直接表示:「如果這些汽車駛入帕洛阿爾托,我們將席捲市政廳。」
伴隨著越來越多的無人駕駛汽車走上公共區域,城市管理者也不得不面臨一個選擇,那就是城市道路到底應不應該改造、怎麼改造?基礎設施的更新換代、人機混合交通可能帶來的全新問題,都需要去考慮和投入。
如果說無人車只是令人煩躁,那麼機器狗上街則直接讓人們感到恐懼了。對於引入機器狗巡邏的新加坡,就被居民諷刺正在進入「黑鏡時代」。
配備了智慧型鏡頭的機器狗與行人一起逛公園,沒有互動,只有單向數據採集,畫面反而讓人警惕多過好奇。
儘管專家們表示,這些機器人可以為城市維護、自動駕駛、社會治安管理等方面帶來潛在幫助,不會對市民造成干擾。但研究人員也發現,機器人技術同樣也會對環境造成破壞,佔有本就不多的城市綠地資源,加劇現在城市居民獲得綠地不平等的情況。
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一方面來自於智慧型機器作為新興事物,城市規劃、用地等已經完成,如果沒有考慮其與環境共生的關係,自然不能很好地融入現有公共生態當中,就無法穩定平衡地與人共處。
其次,許多城市的公共自然生態建設都傾向於學習前蘇聯和美國模式,也就是強調綠地的休閒景觀功能,人工化比較重,功能上並沒有規劃機器人這一「新物種」的空間和作用,缺乏生態包容性,當然會顯得很突兀。比如智慧園區部署幾個機器人不會引發排斥情緒,但在擁擠的商場裡跑來跑去的機器人就會很擋路。
另外,生態城市是一個社會和環境統一的複雜系統,除了人與自然的和諧之外,還包括人與人、人與智慧生命體的關係。但在智慧型機器與人的關係中,目前還沒有明確的法律法規來對其訊息傳遞、交流等進行監管,更加劇了人對機器的不信任情緒。很多情況下只能一封了事。從長期性來說,這既然訓練有素的愛好者無法在城市空間享受放飛的樂趣,也讓無人機送貨等合理用途受到了限制。
「營城必須治野」,在管仲那個年代,這句話指的是因地建城;在上個世紀,是已開發國家的「村化」。而在當前,則是探尋人與自然、與智慧型機器之間的和諧共生之道。
尋找烏托邦:人機平衡的生態城
縱觀城市生態的發展史,都會隨著社會、經濟、科技等的推動而不斷更新迭代。這種螺旋式生長,也開始敲打智慧城市的窗扉。
如何讓智慧型機器在城市中有機生長,科學家們已經開始發出警示。利茲大學地球與環境學院的馬丁·達利默博士認為,機器人等技術有可能改變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社會必須積極主動地了解人類越來越多使用機器人和自動化系統可能帶來的任何副作用和風險。
一個有意思的知識是,生態的英文詞源「Eco-」,源自希臘字「oîkos」,其涵義是「住所」或「棲息地」。從這個角度看,與環境或人類產生關聯的、在城市中棲息的對象,都可以被稱之為生態。
因此,智慧型機器與公共自然環境的相互作用與聯繫,自然也不能被排除在城市規劃之外了。
而要避免人類與機器在城市生態中發生衝突,有幾個關鍵點是需要注意的:
1.機器與城市生態的關係。城市雖然在不斷變化迭代,但其本質或者說變化的主線不變,那就是為人們提供各種各樣的機會和空間。由人口、區域、各種生物等組成的的有機統一機制。智慧型機器,算是城市生態中的一種,這就要求科技企業和城市管理者在落地機器人產品時,不應該追求短平快的規模效應,而是運用生態學的原理,從全局性思考人工建造與自然環境良性共生關係,小範圍試點,讓居民逐漸接受與機器人共同生活在公共空間裡,避免發生鳳凰城那樣人類對無人車採取的暴力衝突。
2.以人為本。城市是以人為核心的產物,其發展也應該始終以人的需求和回饋為基準。「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天下」,不具有人文情懷的城市,再智慧也只是一座冰冷的水泥建築群。
目前大型城市都處在高速發展、追求智慧化革新的階段,生態平衡對居民的精神健康與經濟持續發展的影響也必須提前重視。對城市生態系統來說,每個社區的自然景色都對居民有著情感和心理上的留戀與羈絆,如果機器與生態之間的共生關係薄弱,效果無疑會是弊大於利。
3.優先推進「優勢種」。生態學中有個理念,一個群落的成百上千個物種中,往往只有少數幾種,因其大小、數量或活動上起著主要影響和控製作用而成為優勢種。技術同理。
智慧城市傾注著當前人類科技的最頂尖部分,也為城市注入了新的內涵。在各種智慧型機器中,同樣有對城市生活起到「關鍵因素」的,也有並不急迫、可接受被限制的。比如透過感測器和智慧型攝影鏡頭等基礎設施改造,來提升整個城市的訊息、交通、經濟交流速率,就是當下的關鍵。而無人車上路、機器狗進公園顯然就不用急在一時。城市生態的正常衍化需要以一個有層次、平衡穩定的速度來變化,來認識新元素並建構新的生態。
讓人與機器在城市生態中平衡相處,不僅僅依賴於城市本身的規劃和改變,而是需要技術、觀念、倫理等長期碰撞融合,或許不會在一代人的努力下完成。
但至少,不要讓居民們只能在恐懼和敵視中面對這場城市的機器人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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