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年前,「現代主義之父」夏爾·波特萊爾對攝影技術提出了那句著名的批評——「攝影是每一個天賦不足或懶得完成學業,但想成為畫家的人的避難所」。不過,隨著攝影技術不斷發展,這個飽受爭議的新技術也成為了一門藝術,從構圖到光影、景深到色彩,攝影奠基了電影的基礎,也透過新聞媒介影響著我們對世界的認識。
百年之後,AIGC(生成式AI)這個劃時代的技術突然出現到我們身邊,在享受效率工作的同時,也對我們所有人的生活提出了挑戰。不知道面對著AI強大的創造力,當代藝術家會不會像百年前喊出「繪畫已死」的先輩一樣,說出那句「藝術已死」繳械投降。
首屆人工智慧攝影獎頒布,真實的違和感是獲獎關鍵
10月8日,一張由AI創作的攝影作品「相愛的雙胞胎姐妹」(Twin Sisters in Love (2023))在巴拉瑞特國際攝影雙年展上,贏得首屆Prompted Peculiar國際人工智慧獎項。瑞典攝影師Annika Nordenskiöld將想像中的照片描述文字輸入人工智慧工具Midjourney,就可以透過其龐大的資料庫生成一張超現實的圖像。而攝像師在這次比賽中更像是一位後台的編劇和導演,對人工智慧發號施令,並檢驗其產出的結果。
在這次比賽中,人工智慧的參與似乎沒有受到外界過多的批判,因為主辦方明確表明了參賽作品都是來自人工智慧生成的影像。
參賽作品來自世界各地,評審團從100多幅中挑選出20幅極具代表性的作品入圍,而其中來自視覺藝術家Morganna Magee的「A Friend in Need」也受到了廣泛的關注。
兩幅作品的題材和風格截然不同,但若知道都是由AI所創作,可以發現其中的一些共同點。乍看之下,兩張圖片的現實還原度極高,第一眼都會誤以為是在現實生活中發生的,但只要觀察細節,會發現圖片是抱著章魚的姐妹和抱著未知生物的袋鼠,處處都在真實中融入了違和感。可能正是這種虛假的真實,再加上兩張圖片的背後彷彿在象徵著一些看不到的東西,才讓此類作品入圍決賽。
比賽會持續到當地時間的10月22日,期間應該還會有更多的作品被關注和討論。除去比賽本身,AI創作獲獎在這次賽事當中之所以沒有受到各界的批評,最根本的原因是主辦方將參賽作品的界限規定的十分明確,不會存在「人類」和「AI」同場競技的情況,完美地避開了藝術家們的紅線。
但去年9月,一幅由AI生成的獲獎作品,好像就沒有這麼和諧,不僅引起了人們的憤怒,也帶來了一絲恐慌。
戰無不勝的AI,帶來了「降維打擊」的絕望
2022年美國科羅拉多州舉辦的藝術博覽會,一幅名為《太空歌劇院》的畫作拿下首獎。作者是名39歲遊戲設計師Jason Allen,他正是用上文提到的AI繪圖工具Midjourney進行創作,並奪得第一。
儘管網路上充斥著鋪天蓋地對主辦方、作者和AI技術的聲討,但結局已定,憤怒的情緒也只能透過這種方式洩。不過,在爭論的背後,其實更多的是除開作品內容,對「數位利維坦」的恐慌。
7年前,圍棋界的「不敗少年」李世乭以1-4的五番棋戰爭不敵AlphaGo;6年前,世界排名第一3年的中國棋王柯潔在與AlphaGo三番戰中被連贏三局,輸得徹底。
我不清楚這兩場比賽在當時的圍棋界到底掀起了多大的波瀾,但在普通人的身邊,也開始對未來產生了小小的迷茫,因為我們的競爭對手在多年之後,很可能不是身邊的人,而是一行行程式碼,一串串指令。這兩場失敗,像是撕開了現實世界,帶給人們壓迫感。
多年來在AI擅長的領域,人類幾乎沒有獲勝的案例,哪怕是當年李世乭為人類陣營拿下首勝,也會被圍上「萬一是AI故意輸掉的呢?」這樣的恐怖氛圍。事實上我們不是怕輸,因為人類文明的進步、兩次科學革命和三次工業革命,就是在不斷的試錯和失敗中的偉大成果。我們真正畏懼的,是這個在不斷完善的新技術,會從根本上否定我們生為人而做出的一切努力。
《三體》中的智子撼動了人類物理學的根基,猶如現在的AI技術在顛覆我們的過去;書中物理學家楊東的自殺從某種程度上看,很像當下我們內心極端情緒的具象表達。而所有人都不希望發生的是,在不久的將來,AI會成為一種不可抗力,在面對人類時會像三體人一樣,輕描淡寫的說出那句「都是蟲子」。
但,我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清醒的自我認知,是消除恐懼的靈丹妙藥
今年4月13日,德國攝影藝術家Boris Eldagsen拒絕「Sony世界攝影獎」的獎項,原因很簡單,他的作品《電工》和上面提到的幾位藝術家一樣,也是透過AI技術生成的。Eldagsen拿AI作品參賽,並不是為了拿到榮譽和獎金,他的參賽行為更像是一種社會實驗,測試AI的實用性,測試評審的辨識能力,最終他也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透過Eldagsen的訪談,可以知道他是一位十分清醒的藝術家,他平常的工作就是解構和重組攝影作品,接著用AI進行「再創作」。從2017年到現在,他一直都用這樣的方式來形成自己的藝術風格,但同時又能非常清楚地辨別「類照片」和「攝影」的區別。
其實ifanr在之前的文章深度探討過AI主播對整個行業生態的影響,當下受到挑戰的不僅是主播行業,從短影片配音、文案翻譯這種重複性的工作,到上述的攝影師、作家和作曲家這些創作型的工作,都成為人工智慧眼中的「朝陽產業」。
當面對新技術所帶來的挑戰時,不妨問看看Eldagsen的理性思想。清楚的「自我審視」和精準的「技術認知」是Eldagsen抵抗恐懼的盾,也是在AI挑戰的當下,來抗爭技術壓制的矛。
從AI圍牆的磚縫裡,看到未來的曙光
細數目前AI技術對我們造成的困擾,除開已經解決的崗位挑戰的問題,剩下三個方面,也是我們的大心結:
- 人工智慧藝術生成工具引發了道德和版權方面的擔憂
- 人的藝術創作主體地位是否被動搖
- 機器是否能夠產生真正的藝術以及藝術的本質
日本政府近來已正式起草關於妥善利用生成文章和圖像的生成式人工智慧指導方針,明確了創造AI基礎性技術的「演算法開發者」、提供基於AI的服務和軟體的「服務實施者」以及運用AI開展業務的企業等五大業務主體須共同擔負的責任和義務。
新的技術會帶來新的業態,同時也需要新的法規來監督限制,人們對於AI的質疑一定程度上是相關法律法規的遲滯帶來的。因此,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就是時間,給立法者和執法者一些完善制度的時間,規範的AI應用很快就會到來。
第二個問題,關於創作主體地位的爭論,我們需要回到文章的開始。攝影師是透過給予AI文字性的描述來生成一張競賽圖像,所以在首屆國際人工智慧影像大賽中,是因為參賽者的實踐經驗,才能讓他們的「文字描述」別具一格,進而拿下冠軍。
AI在當中,則是一個更高級的工具,像是游泳穿了鯊魚皮、賽車擁有流線型、短跑的鞋上裝了釘子。人,因為有了更好的工具,就可以創作出更好的藝術作品,Midjourney這個人工智慧,則是創作藝術過程中的新型技術。
最後關於藝術的本質,我想用前人的觀點來回答,也作為本文的結尾。
法蘭克福學派的班雅明在《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中提到了藝術具有「靈光」,是獨一無二的。一旦被技術性的複製,獨一無二性就會被破壞,而藝術的「靈光」也會隨之消散。
後人對這種「獨一無二」有著多樣的解釋,我覺得最通俗的說法就是,藝術作品真正的價值是表面的「技術」和背後的「故事」共同構成的。生成式AI永遠無法產生藝術,或者說永遠無法動搖人的根本原因在於,機器創作一萬幅影像,用的都是同行的程式碼,並且也不會有任何「故事」。
就如同哲學家海德格評論梵谷這張著名的《農鞋》,以AI現有的能力,確實可以創作一張畫面更真實、細節更豐富的鞋,但就是下面這雙扭曲變形的舊鞋,讓人們透過畫面看到了背後的故事,可能與其作者的悲慘經歷有關,也可能是鞋子的滄桑和觀眾自身的經歷產生共鳴,所以讓這幅畫成為了油畫界中瑰寶。
創作背後的故事從根源影響了藝術作品的價值,這一點是AI無法懂得、更無法獲得的能力。正是每個創作者的身世和經歷的差別,構成了千差萬別的藝術;觀眾也因為自身的身世和經歷差異,才能從同一個作品中讀出一千個「莎士比亞」和「蒙娜麗莎」。
本文轉載自:ifan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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