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和世界四大電影獎之間的關係,威尼斯影展和奧斯卡金像獎是對Netflix最友好的兩個,但在參加幾大電影獎角逐的過程中多多少少都遭遇過一些阻力。
《羅馬》、《黑鏡:潘達斯奈基》、《西部老巴的故事》、《怪奇物語》、《愛、死亡和機器人》、《李屍朝鮮》……這些近期熱門的電影和劇集,背後都有一個共同的製作發行方:Netflix。
正如這些你即使沒看過也大概率聽過的影視作品,如今Netflix對電影行業的滲透正越來越深。作為一家靠DVD租賃起家、後轉型串流媒體的公司,儘管做自製內容的時間並不長,但它已經有了不錯的成績——表現就在於這些作品被觀眾接受的同時,也在各大電影節上大放異彩。
一個最近的例子是8月29日開幕的威尼斯影展。今年,Netflix一共有三部電影進入了威尼斯影展,其中史蒂芬·索德柏的《洗鈔事務所》和諾亞·波拜克的《婚姻故事》兩部影片入圍主競賽單元,此外還有關於亨利五世的傳記片《The King》參加首映。
就像每個導演都希望自己的電影得到獎項的肯定,Netflix也是如此,願望甚至還更強烈。然而,因為串流媒體的屬性,它的奪獎之路走得併不那麼順利。
這次威尼斯影展就因為接納了Netflix而招致了不少罵名,代表歐洲38個國家電影院線的組織國際電影聯盟UNIC(The International Union of Cinemas)甚至發出一紙抗議聲明,稱其已淪為Netflix的「行銷工具」。
這還不是Netflix遇到過最差的情況。在龐大的舊勢力和傳統面前,Netflix想要翻身做主人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然了,這些都是Netflix和傳統發行商之間的恩怨,我們當觀眾的,還是有好作品看最開心。
征戰「四大」,悲喜交加
論和世界四大電影獎之間的關係,威尼斯影展和奧斯卡金像獎是對Netflix最友好的兩個。
2018年第一次參加威尼斯影展,Netflix入圍的作品數量就多達6部,最後獲得的獎項也非常重量級:艾方索·柯朗導演的《羅馬》獲得了最高獎項金獅獎,柯恩兄弟的《西部老巴的故事》也拿到了最佳劇本獎。Netflix的這一成績被媒體形容為是「里程碑式的斐然戰績」。
今年的奧斯卡金像獎,單是提名Netflix就佔了15項,數量超越華納、索尼和派拉蒙幾家傳統大製片廠,僅《羅馬》一部就獲得了10項提名(在宣布提名的同時,美國電影協會MPAA也正式接納Netflix為好萊塢「六大」之外的第七名成員)。這部Netflix的「轉運」電影最終拿下了最佳攝影、最佳導演和最佳外語片三項奧斯卡大獎,創下了Netflix的紀錄。
相比之下,坎城影展和柏林影展對Netflix就要冷漠得多。
今年2月是Netflix第一次參加柏林影展金熊獎之爭,僅有的一部影片《Elisa & Marcela》卻遭到了160家獨立電影參展商聯名上書抗議。
坎城影展和Netflix之間的矛盾最為深重。2017年,Netflix還有入圍坎城主競賽單元的機會,甚至包括了奉俊昊的《玉子》和諾亞·波拜克的《邁耶羅維茨的故事》兩部,但往後2018和2019兩年,坎城都以種種限制變相取消了Netflix的參賽資格,Netflix也一直在和坎城賭氣。
2017年的時候就有法國電影發行商和院線非常嚴肅地質疑了Netflix的參賽資格,他們認為Netflix有壟斷的嫌疑,並透過放映協會向坎城組委會施壓。巧合的是,《玉子》在坎城的首映遇到了放映事故,放映廳幕布因為機械事故有足足6分鐘沒有完全升起,期間記者們不僅沒有停止噓聲,甚至組織起了有節奏的掌聲抗議。當時Netflix的首席內容長泰德·薩蘭德斯採訪時就表示,「公司以後再也不會參與坎城影展了。」
實際上,Netflix在參加幾大電影獎角逐的過程中多多少少都遭遇過一些阻力。比如儘管威尼斯影展主辦人阿爾貝托·巴貝拉在坎城風波下,毅然選擇接納了Netflix,但義大利兩個參展商協會聯合聲明反對主辦方的這一決定,他們認為,這一舉動僅僅在為一方牟短期利益,卻傷害了其他參展人的長期利益,並且還可能導致盜版橫行。
奧斯卡也同樣如此。讓很多美國傳統影院不爽的是,即便是被要求線下播映,Netflix也從來不會公佈任何票房數據,「一直對自己的數據遮遮掩掩。」但票房公開是好萊塢產業健康發展的基礎。據稱《羅馬》之所以敗給《 幸福綠皮書》,沒有獲得今年奧斯卡最重量級的最佳影片獎,原因就是它的串流媒體屬性被一些投票者視為扣分。
就在今年奧斯卡獎結束後,美國司法部出面作出警告,稱將禁止Netflix參評奧斯卡,因為可能涉嫌壟斷,並壓制行業競爭。這也直接導致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決定改寫了參賽規則。
為什麼總是被「針對」?
Netflix與傳統院線和發行商最無法調和的矛盾就在於:電影的平台上線時間。
例如在法國,現行法規對在法國影院發行的所有電影都規定了以下「上映窗口」:
- DVD發行要4個月後;
- 免費電視台播放要22月後;
- 網路平台上線要36個月後(3年)。
坎城影展就明確要求了參賽作品必須遵守上述窗口期,也就是說,Netflix這些串流媒體平台至少要等一部電影在影院上映3年之後才能放到自家平台上(除非是在某些情況下,對法國製作有投資的個案中,這個間隔可以減少到17個月)。
但Netflix一向的做法都是,堅持線上線下同步上映。
是不是覺得法國的法規要求有點誇張?但這也不無道理。《光影創作課:21位電影攝影大師的現場教學》一書的作者、法國資深電影記者邦雅曼·貝熱里在一篇文章裡解釋,這種做法很大程度上是「保護本國電影院和電影的需要」。
作為電影的發源地,法國一直認為電影是其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以法國電影為代表的歐洲電影的現實主義風格明顯區別於美國好萊塢電影的形式主義風格——儘管後者有著更好的商業表現。因此法國電影面臨的挑戰就成了「 避免被美國的超級英雄文化所吞沒,就像大多數其他國家一樣 」 。
所以Netflix讓他們不安。目前Netflix在全球擁有1.49億使用者,幾乎觸及除中國之外的所有國家和地區,僅2018年Netflix就發布了約850部獨家、原創、首播、多平台節目,且這一年購買或製作內容的預算為120億美元,已經是2016年的2倍。
巨大的內容投入和使用者覆蓋,也使得Netflix被法國視作是好萊塢電影一般、將會橫掃一切的存在,是對本土電影產業的威脅。
相比之下,其他一些選擇遵守窗口期約定的串流媒體製作出品的電影,也自然更受各個電影獎的歡迎。比如Netflix的《無境之獸》和亞馬遜的《Chi-Raq》同在2015年推出,但《Chi-Raq》就採取了遵循美國院線2個月窗口期的規定,這也被認為是亞馬遜後來居上並迅速拿下奧斯卡提名的關鍵因素,相反《無境之獸》卻遭到了北美四大院線Regal、AMC、Carmike和Cinemark的聯合抵制。
不過,Netflix也會在一些時候選擇犧牲自己的原則,以換取更大的利益。
按照慣例,在奧斯卡提名之後,頒獎典禮兩週前,最佳影片入圍作品都會在包括AMC、Regal、Cinemark幾大院線在內的美國主流院線進行展映,這也是一直以來各參賽者需要遵守的規則。
面對奧斯卡獎這個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有著極高知名度的獎項,Netflix的選擇是尊重遊戲規則。在它不久前剛剛宣布將發布的10部新作中,《愛爾蘭人》、《婚姻故事》等新片都將在計劃影院持續上映一個月左右時間,Netflix也被認為是在建立一支「奧斯卡奪獎部隊」。
反對可能無效
如果問一個人是更喜歡在大銀幕還是在電腦或電視機上欣賞電影,可能很多導演的回答是前者,觀眾的回答則是後者。
許多導演對於大銀幕都有著一種執念,比如曾擔任過坎城影展藝術總監的導演蒂耶里·福茂就表示「坎城國際電影節的核心是令人難忘的放映」,昆汀·塔倫提諾也如此評價過坎城影展的放映環節:
「對創作者來說,坎城的部分吸引力來自非凡的觀影體驗。在盧米埃爾宮與2300人一起觀看一部電影,或在德布西廳與1000人同看電影,這是一種真正的集體觀影體驗,而這是一群熱愛電影的人,無論是記者、業內人士還是坎城市民。觀眾和電影一樣是國際性的,和不同文化的人分享觀點和情感是很棒的。一旦燈光熄滅,我們都會被同一部電影吞沒,在黑暗中一起歡笑、嘆息或哭泣。」
在影院的大銀幕看電影自然有著許多好處,但現在正有很多觀眾,更願意在電腦/電視機前欣賞一部藝術電影。這一方面源於觀看管道的稀缺,另一方面則是難以找到觀影條件符合自己期望的電影院。
「Netflix對電影業的顛覆在於,正在為全球電影帶來更多新的觀眾。」有人如此評價道。串流媒體的最大好處就在於它突破了觀看地點時間的限制,得以突破國家和地區的限制覆蓋更廣泛的人群。
這也反映在Netflix正在製作和購入更多歐美國家以外的影視作品。比如在亞太地區,近年來Netflix就製作發行了中國的《白夜追兇》、台灣的《誰先愛上他的》、日本的《火花》以及韓國的《李屍朝鮮》等等,並且都口碑不差。
Netflix可能也並不像法國電影人認為的那樣是洪水猛獸,因為近幾年它也製作發行了不少諸如《羅馬》這樣藝術性更強的電影。「這是Netflix為藝術電影所做的好事。」《光影創作課》的作者邦雅曼·貝熱里如此說道。
所以站在觀眾的角度,究竟是選擇影院還是電腦,答案可能已經不重要了。電影的觀看管道也從來不曾有過唯一定式,不管是19世紀90年代愛迪生的「一人鎳幣影院」,後來的公共電影放映,還是近年來的錄影帶、DVD、VR頭戴式耳機和串流媒體,都作為載體參與過電影藝術的發展。
至於Netflix,面對近來使用者數量的變化、投資的精減、更多對手的競爭和傳統力量的反對,如何在保障作品品質的同時堅持下去,是它現在更需要去博弈的事。
- 本文授權轉載自Pingw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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