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B.B.Call到上雲端——戀愛這件小事，也逃不開科技的糾纏

但另一面看來，也正是因為有了網路，才讓陌生人可以分享「我的生活圈好小而且都是同性，到底要怎麼交男女朋友」的難題。從類比時代到數位時代，我們的邂逅與戀愛關係，隨著科技的演進到底有哪些改變呢？請和這篇文章一起走進時光隧道...... 

類比時代的邂逅果然毫無科技感

在沒有網路與手機的上世紀90年代，如果你在上學的通勤公車裡，覺得那個總是低頭背單字的制服女孩好可愛，顯然無法上表特版尋找神龍——由很多閒閒的鄉民幫你找到帥哥正妹的名字，滑到 Facebook 或 Instagram 按讚點追蹤。在那個還在機械類比的時代，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完成一見鍾情的邂逅。

最普通的方法是：你會站在搖搖晃晃的公車裡，一邊腦補她的個性和生活，一邊記下她的學號，算算看她在哪裡上車、哪站下車、上哪個補習班，再拜託有人脈的同學根據這些殘缺資訊，去打聽那女孩到底是誰、個性是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在網路時代聽來不可思議，不過神奇的是，多半時候竟然還問得到，只是要花的時間不是2、3天，可能需要2、3個月。

如果覺得這個過程太漫長，也還能在放學時間的公車上，簇擁一大群男生，推派那個比較帥的同學直接去問對方的名字。然而這麼做的第一個難關是，對方那群總會有比較不可愛的女生會出來阻撓；第二個難關是，你在意的可愛女孩說不定會愛上被你推去的帥哥同學，導致你傷心欲絕（我不會承認自己有過這種體驗的）。

其實直到今天，只要你不會在公車上一直低頭滑手機、中午吃飯時低頭打手遊，多抬起頭來看看身邊的人，像上面那樣戀愛的酸甜場景大概還是會發生。科技很可能沒有改變戀愛的基本結構，不過，科技確實讓我們表述愛情的方式從模糊到具體，對愛情的困惑從私密到公開。

數字與符號表達愛情：B.B. Call與BBS時代

雖然范曉萱大概很不想回顧這段歷史，不過她在1998年留下一首愛情科技的名曲〈數字戀愛〉：

▲圖片來源:數字戀愛MV

「忙碌生活仍要對彼此表白／想你愛你是那麼簡簡單單／拿起電話心意就傳到我這兒來／3155530都是都是我想你／520是我愛你／000是要kissing」

上面那些數字可不是編輯校稿疏失，而是情話密碼。在還沒有手機與網路的時代，最先進的通訊工具叫做 B.B. Call，在一個計算機般的小小顯示螢幕裡，能傳送的只有數字和符號，前提是，你得先找一台公用電話或市內電話，撥打對方的 B.B. Call 號碼，再按下數字鍵，留下要對方猜測的模糊訊息......。

科技限制了我們溝通感情的方法，創意卻產生了戀愛密碼，520代表我愛你，131420是一生一世愛你，3406是想死你了，53770880是我想親親你抱抱你，就連罵人的話和低頭道歉也都有對應的數字諧音，真不得不佩服戀愛中的人類創意。

如果你也經歷過上世紀末，台灣第一代網路作家痞子蔡的小說《第一次的輕密接觸》，就是當年網路戀愛的經典之作。1998年的男女主角，得在 BBS 丟水球，聊天三個月之後才決定見面，穿著約定好的衣著和配件現身，是唯一讓對方認出自己的方式。那個沒有頭像照片或 Facebook 動態、更不可能有直播的時代，我們只能透過文字認識遙遠彼端的對方。當年為了有機會在網路邂逅一段真愛，大學生第一課是提升打字速度，畢竟能同時和三個人聊天絕對比較有利啊！

科技影響我們表述愛情的方式。20年前大學生的打字速度和文筆幽默與優雅程度，就像今天自拍和修圖的技術，是必備的社交技能喔。

更新祕密加上超多表情：MSN與web時代

終於來到手機與網路的時代，只要一通電話就能找到人，90年代日劇男女主角因誤會而在路上狂奔的畫面似乎不再出現；只要一連上線就能更新資訊，MSN 的暱稱隨時都在透露情侶痛苦或甜蜜的心情。聽那個年代的歌就知道，甜心教主王心凌的〈Honey〉是這麼唱的：

▲圖片來源Honey MV

「點一首歌給Honey甜言蜜語／隔空傳遞加上超多表情／更新彼此最新的祕密／愛要隨身聽隨時感應／在往心裡愛你.com寫日記／甜蜜貼心充滿驚奇都不會膩」

「在往心裡愛你.com寫日記」、「更新祕密」、「加上超多表情」光是回想歌詞就很有 web 時代的氛圍。剛進入千禧年時，學校會教你怎麼製作個人首頁，MSN 出現後，即時通訊和各種表情符號貼圖席捲了我們的生活，就像要把軟體更新到最新版本一樣，我們每天都在猜，那個女孩子今天的 MSN 暱稱是在說什麼事件？或是那對情侶吵架了，光從暱稱就看得出來。

還記得我有一位男生朋友，和女友在一起一周年時，是把她一整年來每天換的 MSN 暱稱都記下來，手寫一份送給對方，證明自己時時刻刻都關注著女朋友的動態，果然是愛要隨身聽、隨時感應！（雖然也有人覺得這種跟蹤狂式的男友好像滿恐怖的，不過這就是青春吧）

那幾年隨著手機通訊的演進，以及電信商為了營利提出的新服務，又多了一種「用電話鈴聲表述戀愛」的形式，我可以把暗戀女生打來的電話設為不同鈴聲，以防止漏接的可能，我也可能要求女朋友把我的來電換成哪種特別鈴聲，以顯示和其他男性朋友的區隔。當然囉，為了這種「新科技」的使用規則而吵架的情侶相信也不少見，「我是你男朋友，你卻只用普通的鈴聲，他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為什麼用不一樣的鈴聲？」哎呀呀，科技果然會影響我們的戀愛心情。

老婆去當兵的悲喜劇：線上遊戲的時代

網路論壇誕生、網路交友風行，當單機遊戲退潮，網路遊戲興起，科技再度影響我們戀愛的形式，這時代最大的問題變成「線上遊戲的老婆不可能是女生！」

「腦公～對不起，我們不能在一起了。我發生一些事情，有很長的時間沒辦法再上線……」

「老婆你怎麼了，我可以幫你嗎？」

「老公你幫不了我的，我明天要去當兵了。」

原來交往了這麼久，在遊戲裡結婚的網友跟我一樣也是男的，還比我早收到兵單！這雙重的恨意是那時代特有的悲喜劇。

「你的仙境我的傳說，守護永恆的愛～」可惡，早知當初真不該輕信廣告商的文案，可是、可是隔壁班的那個死阿宅，就真的在遊戲裡交到女朋友，我......我相信只要夠真心，上線夠久，不管被騙幾次，一定還是會找到真愛。於是在另一個遊戲裡，再度發出了「徵婆會疼會養」的訊息，希望遇到那個「徵公要養要帶真心」的女孩。假如這次再遇不到，我乾脆轉去玩那個「最適合良家婦女」的跳舞遊戲好了！

網路的虛擬空間，讓不知道彼此真面目的人也能相戀。但在那個男性玩家壓倒多數的世界裡，扮「網路人妖」來獲得高等玩家的關注、送禮甚至欺騙感情的行為也屢見不鮮。雖然說來不好意思，但在現實世界不曾被女生告白的我，也曾經扮女角被男生告白過（不過我直接拒絕了對方沒有欺騙感情喔，希望他不要太傷心），顯然這也是科技影響戀愛的時代回憶。

愛愛上雲端的公開困擾：社群與智慧手機的時代

都說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不論現實還是虛擬，交友、戀愛甚至婚姻，科技帶來了許多新的可能性。

因為有了網路論壇與社群，那些不好意思對朋友開口的戀愛問題，拿去問陌生人好像比較容易，「要怎麼追每天買飲料看到的那個女生？」、「我這樣對男友真的很過分嗎？」、「30歲女生是不是很難追？」、「分手之後忘不了他到底該怎麼辦？」無論男女版還是姊妹淘，兩性問題總是最被熱烈討論的主題。科技讓我們的戀情愈來愈公開，就連吵架分手也很多人看。

文章開頭說「網路速度並不和交女友的速度成正比」，和網路速度發展成正比的，是我們的個人資訊公開程度。進入 web 2.0和社群的時代，用文字溝通已成為過去，因為大家都有一個無名小站，改用照片記錄生活留下回憶，「有圖有真相」是這個年代的流行語，直到數位相機與修圖軟體，全都內建在一台智慧手機。掌握紀錄當然很有便利性，但人肉搜索和私密照流出也成為科技演進的代價，在戀愛中被公開的，不只有我們想公開的部分而已。

當交友網站甚至 App 的出現，類比時代的浪漫似乎就很難重現，浪漫的邂逅不需要每天在公車上相遇，只需要在螢幕裡點按各種篩選條件：年齡、身高、血型、星座、職業與興趣，甚至根本不需要這麼麻煩，乾脆搖一搖找到手機定位就在附近的陌生人，大頭照看不順眼，只要一秒鐘就能用手指滑開略過一個人。

搜索可以找到 Facebook 傳送門，加個朋友只需按一個鍵，每天在 LINE 群有回不完的訊息，想送禮物只需要在直播時抖內（donate）過去，彷彿多遠都沒問題，但真愛始終還沒來臨。

科技與戀情緊緊相依（如何say goodbye）

科技影響了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方式，而戀愛百分之百需要溝通，所以科技與戀愛緊緊相依的心很難 say goodbye。

當紙筆與限時郵寄是最高科技的時代，筆友雜誌《愛情青紅燈》就像今天的交友 App，我們憑著紙本裡的印刷字體描述：是男是女、外號、身高、居住地、興趣和年齡，來挑選是否想寄信過去的對象，就像在手機裡發送訊息，只是速度慢了百倍，而要不要回或愛理不理，沒有「照騙」可以證明，只有文字能夠唬爛，真真假假還是假假真真，和今天的曠男怨女有類似心情。

不過回顧類比到數位時代的科技小史，才發現戀愛的表述形式深受技術影響，我們傾訴心情的方式從只有數字、符號，進展到文字、照片，再到直播影像，從曖昧模糊到即時又具體；而且我們的戀愛困擾，似乎也從非常私密、只有親友能諮詢，走向公開開放，連不認識你的鄉民也可以給你建議，連你不認識的網友也能偷窺你的戀情。

一切都手機上傳雲端、溝通只有140字的戀愛時代，請讓我用陳珊妮〈如同悲傷被下載了兩次〉做最後的註解：

▲圖片來源:如同悲傷被下載了兩次MV

「整個時代顯得毫不掩飾／整個雲端寫滿誰的瑕疵／於是可歌可泣的小日子／依偎著孤單相擁到死／如同悲傷被下載了兩次／三行詩的優雅加倍諷刺／推銷那點心事／裝飾那點無知」

數字戀愛的B.B. Call傳情密碼對照表

現代有948794狂的諧音梗，沒有網路的年代，數字諧音還可以用來談戀愛，除了我愛你一生一世（5201314）、我想我是愛上你了（53542306）、鍾愛你一生（92013）這種肉麻情話之外，B.B. Call密碼也可以拿來吵架或者約打球喔！

生氣吵架用
537 我生氣
7456 氣死我了
1487 你是白痴
5366 我想聊聊
7025 請原諒我
4459 速速回家
587837 我抱歉別生氣

休閒溝通用
526 我餓了
789 去打球
119 有急事
505 SOS，救命啊～
07860 你吃飽了沒

線上遊戲的老婆不可能是女生的網戀事件表

●2002

▲圖片來源:RO仙境傳說

《RO仙境傳說》開始運行，在多人角色扮演遊戲裡，玩家可以結婚的遊戲機制大受歡迎，也是許多金句如「你的仙境我的傳說，守護永恆的愛。」「徵婆會疼會養！」「徵公要養要帶真心～」的誕生地，當然也不乏「遊戲裡的老婆要去當兵了」這種慘劇。

●2005

▲圖片來源:勁舞團

《勁舞團》開始發行，號稱是「最適合良家婦女的線上遊戲」，和寫個大大的「純」字一樣純真，送禮交友配對提升關係，難得的女性向遊戲，許多「老婆去當兵」的玩家巴不得轉換到此陣營。

●2012

▲圖片來源:裂痕 特拉娜神域

情人節，線上遊戲《裂痕：特拉娜神域》（Rift：Planes of Telara）舉辦活動，一天之內有2萬1千879對玩家在遊戲中舉行婚禮，創下金氏世界紀錄。

●2013
開始連載的輕小說《線上遊戲的老婆不可能是女生？》，寫出眾多阿宅的心聲，2015年改編成電視動畫。

如同悲傷被下載了兩次的科技戀愛歌單

1998╱范曉萱〈數字戀愛〉
「3155530都是都是我想你」唱出 B.B. Call 時代的戀愛密碼，那個年代的歌就告訴我們「忙碌生活仍要對彼此表白」。

2005╱王心凌〈Honey〉
「在往心裡愛你.com寫日記」完全就是 web 時代才會誕生的歌詞，「隔空傳遞加上超多表情」證明了MSN表情符號的流行。

2006╱S.H.E.〈Ring Ring Ring〉
「給你號碼怎麼還不來電／要響幾聲才能接／反覆看手機好幾遍／就怕電池突然沒電」沒有行動電源的年代，果然最怕你打來我手機沒電。

2008╱MC HotDog〈謝謝啞唬〉
「你別打注音文的安安／網路線會因為你而癱瘓／沒看到你上線我的心就好亂」網路交友與約跑名曲，好孩子不要學。

2014╱蔡依林〈電話皇后〉
「自從刪掉你號碼活得反而更瀟灑／不用等你的電話我以後直接約會他」請注意天后蔡依林在 MV 裡選擇嫁給智慧手機，這年頭靠男人還不如靠自己。

2015╱陳珊妮〈如同悲傷被下載了兩次〉
「整個時代顯得毫不掩飾／整個雲端寫滿誰的瑕疵／三行詩的優雅推銷那點心事」哎呀呀，都怪 Facebook 讓我們變得如此膚淺，吵個架或無病呻吟也要鬧滿雲端。

• 本文授權轉載自:bnext(數位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