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麥金塔發布的時候,賈伯斯從上衣口袋抽出磁碟片,插到電腦內後,大螢幕緊接著開始展示系統介面——有圖畫軟體,電子表格,象棋遊戲,不同的字體,甚至還有一張賈伯斯自己的像素圖。
不像DOS文字介面,所有的介面都是直觀可見的,配合滑鼠,輕輕點按圖標,你也能迅速獲得想要的功能,無需再輸入枯燥的程式碼命令。賈伯斯說:圖形介面,代表的是電腦產業的未來。
今天我們要聊的,並不是電腦本身、或是賈伯斯,而是這些介面、圖標和字體的幕後設計者:蘇珊‧卡雷(Susan Kare)。在蘋果內部,她也被稱為「圖標之母」。
微笑的 Mac
很多人以為,麥金塔電腦的發布,開啟了電腦圖形介面的時代,可事實上在 1983 年,從全錄「偷師」歸來的賈伯斯,就已經將部分成果應用在了 Apple Lisa 上。
只不過,當時 Lisa 的系統介面仍十分簡陋,沒有給大眾留下深刻印象,加上有不少設計都借鑑自全錄,甚至連字體都不是自家的,顯然也不符合賈伯斯想要追求的結果。
為了打破現狀,麥金塔開發小組的核心成員安迪‧赫茲菲爾德(Andy Hertzfeld)開始尋求外援,此時他想起了自己的高中同學,也就是蘇珊‧卡雷。
此時卡雷剛從紐約大學畢業沒多久,因為她主修的是美術,擁有一定的平面設計經驗,所以赫茲菲爾德希望她入夥,為麥金塔電腦做一些系統視覺設計。
作為回報,赫茲菲爾德會贈送她一台價值兩千美元的 Apple II 電腦,卡雷隨即答應下來,表示願意以兼職身份參與到蘋果計畫中。
在那個時代,電腦圖形設計尚未成體系,就連蘋果,都還沒開發出完整一套設計工具。迫於無奈,赫茲菲爾德只能先讓卡雷買一本有網格的記事本,把圖標手繪出來,再讓工程師轉化為點陣圖標。
第一代麥金塔電腦系統中的「剪切」、「粘貼」功能,就是在這些網格紙上誕生的,它們分別對應了剪刀手和手指圖案,而毛刷,則用在了蘋果的繪圖軟體 MacPaint 中。
卡雷還手繪了一個炸彈的圖案,要是使用者在麥金塔電腦上看到它,就證明碰到「當機」了。
到了 1983 年,卡雷從兼職身份轉為蘋果正式員工,主要工作就是參與麥金塔人機介面的設計。此時蘋果的繪圖軟體 MacPaint 也已經製作完成,讓卡雷能夠直接在電腦上創作位圖圖標。
許多經典圖標也是在這個階段出現的。比如用來放置刪除文件的廢紙簍,折了一角的紙張,用於提示「Loading」的手錶符號,以及蘋果鍵盤上的「Command」功能鍵。
雖然它們都只是些很簡單的像素圖,但勝在直觀,而且都帶有功能隱喻,讓人一看就懂,這也讓卡雷獲得了賈伯斯的認可。
至今,仍然有相當一部分圖標,可以在 Mac 系統中看到。
但如果要說最為大眾所知的設計,應該就是這個自帶笑臉的「Happy Mac」了。
當你啟動麥金塔電腦後,就能看到一個衝你微笑的電腦。
我們熟知的笑臉形象還有另一種樣式,那就是雙面人。有人說它的設計靈感來源於 DC 漫畫中的反派雙面人,但更多人認為,它其實是畢加索畫作的還原。
現在,我們仍然能在 macOS 系統中看到雙面人笑臉的存在。隨著時間的發展,Mac 笑臉以及其衍生表情,也沿用到了其它蘋果硬體上,逐漸演變成蘋果文化的具象呈現。
比如早期的 iPod 裡,假如播放器當機了,就會出現「Sad iPod」的圖案,類似於麥金塔電腦硬體故障後出現的「Sad Mac」。
今天我們接觸最多的,應該就是 Face ID 設定裡的辨識圖,它也採用了笑臉的輪廓。這也是迄今為止,最高解析度的「Happy Mac」笑臉圖了。
漂亮的字體和奶牛狗
賈伯斯還在里德學院時,曾旁聽過不少書法課,這也令他對各種襯線、無襯線字體鍾愛有加。
為了發揮出麥金塔電腦的圖形化介面,以及配合印表機印出精美的字型,卡雷應賈伯斯要求,為第一代麥金塔電腦設計了好幾種字體,讓使用者不再只有單一的選擇。
另外,卡雷還負責了系統的介面排版。得益於技術進步,麥金塔電腦上的字體字距不再是固定不變,而是能根據比例進行調整,這使得人們可以在螢幕上看到更清晰、自然的文字內容。
在字體開發期間,也發生過一段和命名有關的趣事。
最開始,卡雷其實是選用費城火車線上的車站,來為字體命名的,但之後賈伯斯改成了世界知名的大城市,因為他覺得這樣「人們才能記住」。
也因如此,我們現在看到的蘋果字體,名稱都是這個風格的:芝加哥(Chicago)、紐約(New York)、日內瓦(Geneva)、舊金山(San Francisco)和摩納哥(Monaco),而且每個字體都有不同的應用情境。
比如在 1984 到 1997 年間,麥金塔電腦系統所有的介面和對話框,都使用了 Chicago 作為預設字體,之後它也出現在了 iPod 播放器上。
但在一些小號的介面上,比如說文件夾名稱,選用的則是 Geneva 字體,這是卡雷基於經典無襯線字體 Helvetica 修改而成的。
New York,是麥金塔早期系統的點陣襯線字體。2019 年,蘋果還發佈了一個同名的新版,供開發者在蘋果平台上免費使用,此舉也被視為向卡雷設計的字體致敬。
Monaco,則是一種無襯線等寬字體,開發者們應該比較熟悉。因為其清晰、高辨識度的字型,它曾是蘋果開發工具 Xcode 的預設字體,之後才被 Menlo 字體替換。
最後是 San Francisco,這是卡雷模擬剪貼風格設計的字體,就像是從報紙上把標題剪下來然後拼湊到一起,但它也在蘋果早期的內部宣傳單和海報中出現過。
2014 年,蘋果還發佈了一個新版 San Francisco 字體,主要是針對 Apple Watch 的小尺寸螢幕設計的,風格完全不同,但易讀性很高。
可以說,各種漂亮字體的出現,為麥金塔電腦的圖形介面增添了別樣的風情。你既可以選擇代表現代主義的 Chicago,也可以回歸到古典雅緻的 New York 之上,不同人都可以有不同的選擇。
更重要的是,這些字體還可以由蘋果的第一台雷射印表機 LaserWriter 列印出來,這意味著使用者可以直接在麥金塔電腦上完成文字錄入、編輯和列印的全套工作,快速製作出實體化的印刷品。
這一工作流的實現,也推動了之後桌面出版產業的發展。
另外,在卡雷設計過的字體中,還誕生過一隻「吉祥物」。
事情起因自蘋果工程師安妮特‧瓦格納(Annette Wagner),當時她正在設計麥金塔系統的列印程式,需要找一個預覽頁面的參照物,以幫助使用者正確辨識紙張的朝向。
她從卡雷的 Cairo 字體中看中了一隻小狗,它本身是一種雜錦字型,由各種圖形符號組成。瓦格納把它從原來的 26×24 像素,放大至 41×32 像素,可這麼一改,也造成了之後的誤解。
有人就說,他在列印預覽頁面看到的並不是小狗,而是一頭奶牛,之後更是有人幫這只「半狗半牛」的生物起了個名字,叫「Clarus」。
「Clarus, the Dogcow」的說法應運而生,並隨即成為了蘋果技術團隊的黑話之一。大家把它做成徽章,印在衣服上,或是當作聚會啤酒的標籤名。
另外,在蘋果的舊總部還有過一座圖標花園,其中就豎立著一座奶牛狗的雕塑,可見當時蘋果員工對這只奇特生物的喜愛。
友好型設計
1986 年,卡雷跟隨賈伯斯離開蘋果,以創意總監的身份成為了 NeXT 公司的第 10 號員工。當時她向賈伯斯引薦了另一位知名設計師保羅‧蘭德(Paul Rand),為 NeXT 公司操刀設計了 logo。
再之後,賈伯斯重返蘋果,可卡雷並沒有返回老東家。她發現,自己還是懷念畫像素圖,做設計的時光,隨後便決定成為一名獨立設計師,還創辦了自己的設計公司 Susan Kare Design。
憑藉著多年在蘋果積累下的設計經驗,單飛後的卡雷收到了眾多設計委託,其中就包括了微軟、IBM 以及 FaceBook 等大公司的訂單。
其中最知名的,應該要數卡雷為 Windows 系統設計的紙牌卡面了。
1990 年,微軟開始在 Windows 3.0 系統中內建紙牌遊戲,而最早一批的紙牌卡面,便是由卡雷在一台 IBM PC 上繪製的。
那個時候,卡雷直接使用了 Windows 自帶的畫圖軟體,以及傳統的 16 色 VGA 調色盤,以像素化的形式在螢幕上還原出現實世界的紙牌。
卡雷說,直到今天,這些卡面的源文件還保存在一張 5.25 英吋的磁碟片中。
在微軟紙牌誕生 25 週年的節點,卡雷還和設計品牌 Areaware 合作,補全了 Windows 原本不存在的兩張王牌,湊成完整的撲克,並推出實體版化的像素卡牌。
很多設計師認為,蘇珊‧卡雷的設計是簡單、友好且極具親和力的。她為蘋果電腦樹立了新的形象,並賦予它人格化的一面,讓電腦從原本只有光標和枯燥程式碼的時代,轉變成為一個連 3 歲小孩都願意使用的產物。
就像這個 Happy Mac 的圖案一樣。根據卡雷的回憶,她當時希望用一個微笑,為麥金塔注入積極、友好的形象,這也符合賈伯斯「製作外形友好的產品」的目標。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枯燥的電腦真正吸引到大眾使用者。
另一方面,卡雷簡潔的設計風格,也符合賈伯斯的美學要求。
她曾說過,一個出色的圖標,其實和交通標誌類似,只展示必要訊息即可,不需要加入多餘的細節。
Mac 上的「Command」功能鍵便是如此。卡雷從標誌辭典上找到了一個迴環符號「⌘」,印在了鍵位字母上方,而在一些北歐國家,比如瑞典,這個符號也指代了景點、名勝古蹟。
2000 年,卡雷接受採訪時還聊到了圖標的「隱喻設計」。她認為一個優秀的圖標是可以被立即辨識的——比如「複製」、「撤銷」等抽象化的功能,即便使用者從未見過它,也可以從形象化的圖示來理解,這也使得她為麥金塔設計了一批具有高辨識度的圖標。
如今,蘇珊‧卡雷在 Pinterest 擔任創意總監,同時也開設了個人網站,上面保留了她過往的大多數設計作品,而手稿則留在了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內。
去年 5 月,她還幫一家拼圖公司 Magic Puzzle 設計了 logo,同樣也包含了笑臉的元素。
或許,卡雷的圖標設計就像是一個個小驚喜那樣,看似簡單,可一旦看過後,它就深深的烙印在了你的腦海裡。
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裡,我們還能在蘋果產品上看到更多和「Happy Mac」一樣,簡約、友好型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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