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東部時間 1 月 20 日 上午 11 時,在美國現任總統奧巴馬的陪伴下,美國第 45 任候任總統唐納德·川普走出白宮。
他身後的衛兵舉起了右手向他敬禮,而剛剛以美國總統身份和大眾進行了道別的奧巴馬,在他身後,和衛兵一樣,也舉起了右手。他在向衛兵還禮,也有向馬上將正式上任的新一任總統致敬之意。
二人上了他未來的座駕「野獸」,沿著賓夕法尼亞大道前往國會大樓。沿途一片紅色,是他的支援者在對他夾道歡迎。到了國會大樓,川普下車繼續跟隨在已經兩次走過同一路線的奧巴馬身後,神情嚴肅而緊張。
在國會大樓內最後的 35 級台階下面,出門之前,有一面穿衣鏡。那是專為參與總統宣誓就職典禮的重要嘉賓準備的最後整理儀容之處。川普繫著標誌性的鮮紅色領帶,在眾議院議長、宣誓就職典禮委員會成員的身後,扶著左手的欄杆緩步走下 35 級台階,突然將目光轉向 NBC 的直播鏡頭,擺了個小 pose,做了一個給自己加油鼓勁的動作。
在走向座位時,川普嘴裡重複著 Thank you。儘管沒有聲音,但是他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著他。在進行宣誓和發表就職演說之前,川普一直安穩的坐在椅子上,並不怎麼和身邊的妻子以及小兒子說話。在他之前,每一位演講者的發言似乎都沒有讓他提起太多興趣,但當典禮委員會主席羅伊·布朗特說出「今天我們不是來紀念勝利,而是來紀念民主的」這句話時,川普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對這句話並不完全贊同。
聽完了一大串演講和副總統的宣誓,他起身,手抵聖經,完成了宣誓,正式成為了美國總統。
這是歷史性的一刻。世界上一個超級大國的權力交接就此完成,或者說才剛剛開始。誰也不知道這個繫著鮮紅色領帶的、引發了美利堅合眾國前所未有的分裂和對立的男人,會把美國乃至這個世界帶向何方。他的擁躉們穿著紅色的衣服聚集在國會山為他歡呼,而他的反對者們,在華盛頓和華盛頓外許多城市,組織了一場又一場的大規模的抗議示威。
他發表了以他著名的競選口號「讓美國再次強大起來」(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為主題的演講。
從走出白宮前往會場,到來到會場落座,再到手抵聖經誦讀誓詞,最後到就職演說,典禮的全程,你都找不到那個以前桀驁不馴、總是顛覆人們對總統候選人認知的川普。他全程規規矩矩,甚至給人一種謙和穩重的錯覺。
唯一讓人覺得熟悉的,是他的領帶,和他的手勢。
即使再不喜歡川普的人,也沒有辦法對他當天的舉動挑出刺來。他們說,見慣了嚷嚷的、激動的川普,這是他們見到的川普最體面的一天。
美國東部時間 1 月 20 日正午,在子女、家人、現任妻子的陪同下,美國的政客、商界和法律界人士的注目下,和數十萬典禮觀眾的見證下,唐納德·約翰·川普手抵聖經,快速宣讀了誓言,正式就職第四十五屆美國總統。
我謹莊嚴宣誓(或鄭重聲明),我必忠實執行合眾國總統職務,竭盡全力,恪守、維護和捍衛合眾國憲法。
I do solemnly swear that I will faithfully execute the Office of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will to the best of my Ability, preserve, protect and defend the Constitu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
最矛盾的一次演講
在宣誓完成之際,華盛頓特區陰雲密佈,一陣細雨灑在國會大樓西側、面向林肯紀念碑的宣誓就職典禮講台。這場雨和發生在華盛頓特區的暴力抗議活動一樣,沒有對川普造成任何影響。在接下來的一刻鐘時間裡,川普奉獻了他的政治生涯裡迄今最精彩的一次演講,然而也可以說是歷任美國總統最矛盾的一次就職演講。(文末附有演講全文)。
這份就職演說的邏輯完整度遠超川普過去任何一次公開演講,遣詞排句的方式極其簡單,絲毫不會讓任何未完成中學學業的人感到理解困難。「空談的時代結束了,行動的時刻已經到來。不要讓任何人告訴你『不可能』三個字。」他說道,儼然美國夢的化身。
比起他的競爭對手的希拉蕊,他站在那裡,就已經為這句話寫下了最好的註腳。作為毫無從政經驗的地產商和娛樂明星,他打敗了政治資本雄厚的希拉蕊,打敗了希拉蕊所代表的的「建制派」(Establishment,也即美國政治體制中的既得利益團體),用自己的外來者和破局者形象,吸引了大量美國中西部州選民的選票,最終站在了這裡。就像他說的,「不要讓任何人告訴你『不可能』三個字。」
他的演講的第一個重點在於「還政於民」。川普認為,太久以來身居首都的一小群人控制政治,透過政治為自己攫取利益果實,讓普通國民「民不聊生」。「華盛頓欣欣向榮,人民卻沒有分享到一切。政客塞滿了腰包,而工廠卻在關門、人民在失業。」川普說。
「今天,我們將華盛頓手中的權力還之於民,」他繼續在演說中強調,「政府不應由哪個黨派來控制,而是應該讓人民做主。2017 年 1 月 20 日將會永載史冊,因為在今天,美國人民重新成為了國家的主宰者。」
演講稿之後的重點則被川普放在了怎樣具體改善人民的就業、部分行業的困境、美國的經濟狀況,並最終實現「讓美國再度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目標上。
「數十年來,我們促進了外國工業的發展,卻以本國工業為代價……當外國因我們而富有,我們自己的財富、國力和自信卻在不斷消失。我們的母親和孩子陷入貧窮而無力自救;鏽跡斑斑無法生產的工廠遍佈全國;財力雄厚卻教不出學生的教育系統;黑幫與犯罪橫行讓我們損失太多。」他對美國在全球化格局下的經濟分工及其結果做出了如此評論,「這場美國的慘敗到此,立刻結束。」
他說的不全正確,比如美國犯罪率正在逐年下降;但這個表述也不無道理,特別是美國企業的確因全球化經濟分工收割了大量利潤,高昂的稅費卻使得這些公司不得不研究將資產轉移到國外以避稅的方法。美國的就業也在逐年下降。根據最近的一份報告,2000 到 2007 年,因為和中國之間的貿易,美國減少了約 100 萬個工廠就業——但這並非最主要原因,因為機械自動化所帶來的效率增加,對工作職缺的取代作用更加明顯。
不管怎樣,川普都有他的解決思路:減少甚至放棄對外經濟和軍事援助、推行貿易保護政策、加大基礎設施建設。兩條基本原則:Buy America,Hire America——買美國的商品(促進本土製造)、雇美國的人(促進國民就業)。
然而,矛盾的是,這份就職演說和以往美國新任總統第一次就職演說在話題上的相容并包有很大不同——可以說,裡面的民族主義色彩前所未有的濃厚。
《華爾街日報》採用工具分析這份就職演說發現,1993 年比爾·柯林頓第一次就職時的演說中,「責任」的主題比例最高;2001 年小布什就職演說裡比例最高的也是「責任」;而 2009 年奧巴馬就職演說中,佔比最高的內容主題是經濟發展。
相比之下,川普的就職演說中,全文 58% 內容的主題和民族主義相關,是總統就職演說歷史上最高的一篇;而僅有 15% 的內容主題和政府角色有關;至於有關「平等」的內容就更少了,只有 9% 左右;關於「和平」和「統一」的內容則完全沒有。
另外一個巧合是,川普在演講中那句「權力還之於民」的話(But we are transferring power from Washington D.C. and giving it back to you… the people),跟克里斯托弗·諾蘭導演的《蝙蝠俠》三部曲第三部裡超級反派 Bane 的台詞幾乎一模一樣……
最不受歡迎的就職典禮
川普不是第一位就任美國總統的娛樂明星,但他的當選和就職對於美國政治、文化和經濟方面,乃至於整個社會來說,還是一次非常具有顛覆性的事件。他強烈的個人風格,讓美國民眾對他的支援,都異常的極端。而這就體現在典禮現場。
典禮委員會預計川普就職典禮的參加人數會在 70 到 90 萬人之間,顯著少於 8 年前奧巴馬就職時的情況。8年前,奧巴馬的那場演說吸引了超過180萬來自各地的美國人參加。
這是 8 年前的今天和 8 年後的今天,從典禮看台上向林肯紀念碑拍出去的同一方向的兩張照片:
如果有些人還不信這次典禮的參加人數比八年前少,這裡還有一份華盛頓特區公共交通機構的分析報告:截至當地時間 11 點,特區內大眾工具的乘車人數,比之前幾次都少得多。
當天華盛頓特區的遊行甚至升級成了暴力衝突。警察和平民都有多人受傷,200多人被捕。
美國其他城市的抗議者卻都不少。這是《紐約時報》根據 Facebook 上的活動訊息繪製的一份美國各地抗議遊行圖。
一位乘客在飛機上問有多少人是去參加週六華盛頓特區的「女性大遊行」的,幾乎半個飛機都在舉手……
紐約、舊金山等各大城市,抗議都在上演:
然而,無論是好是壞,這一歷史性時刻都已到來。川普已經入主白宮,這個國度和世界的不確定性,才剛剛開始。
(白宮的網站上已經加上了對川普的介紹)
附川普就職典禮演講全文:(中文譯稿來自觀察者網)
謝謝,首席大法官,卡特總統,柯林頓總統,布希總統,奧巴馬總統,美國人民,世界人民,感謝你們。
我們美國公民現在勠力同心,重建國家,重拾對人民的承諾。我們將一同奠定美國和世界等候多年而未竟之事業。我們將面對挑戰和困難,但是我們將完成我們的工作。
每四年,我們站在這些台階(國會山)上,在秩序與和平中交接權力。我們感謝奧巴馬總統和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感謝他們為政權交接所提供的慷慨的幫助。他們很了不起。謝謝。
今天的典禮,意義非同尋常。今天我們不僅僅是把權力從一個政府轉交給另一個政府,或者從一個政黨轉交給另一個政黨,而是將權力從華府權貴的手中歸還給人民。
長久以來,我們首都中的一小批人享用著利益的果實,而民眾卻要承受代價。華府欣欣向榮,卻未和人民公諸同好。政客貪位慕祿,而工作漸漸流逝,工廠一一關閉。建制派自顧利祿,而忘記人民應該被保護。
他們的成功不屬於你們,他們的光榮與你們無關,他們在首都慶賀,但是全國各地奮鬥的一個個家庭卻在掙扎。那些都將得到改變,從此時此地開始。因為這一刻是你們的時刻,這一刻屬於你們。
這屬於每一個聚集到這裡的人,還有全國每一個觀禮的人。這是你們的日子,這值得你們慶祝。美利堅合眾國,是你們的國家。
真正重要的不是誰在執掌我們的政府,而是我們的政府是否民有。2017年1月20日將再次成為人民變成國家主人的一天。
我們國家中被遺忘的男男女女將不會再被遺忘。所有人都將聽取你們的聲音。你們和千百萬人一道投入這一歷史性的運動中,而世界從未有此盛況。
這場運動的核心是,堅信一個國家的存在就是為了服務其民眾。美國民眾希望孩子得到優質教育,安定環境和良好工作。
此乃正直人民所發出的公正合理之訴求。但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現實卻遠不相同。在內城中生活的母子們深陷貧窮,工廠鏽跡斑斑好似墓碑,學校充斥權錢交易卻讓年輕學子得不到應有的知識。犯罪、黑幫還有毒品已經奪去了太多生命,盜走太多未能發覺的天賦。這場對美國人民的屠殺將在此時此地停止!
我們是一國之同胞,他們的苦難就是我們的苦難。他們的夢想就是我們的夢想,他們的成功將是我們的成功。我們心心相連,共享家園,承載同樣光榮的命運。
我今天所做之宣誓將忠於所有美國人民。幾十年來,我們以犧牲美國工業為代價,發展外國工業。以消耗美國軍隊為代表,援助外國軍隊。以破壞美國邊境為代價,保護著外國邊境。
我們在海外花傾盡所有,而我們的基礎設施卻年久失修,陳腐破敗。我們助他國致富,而我國的財富,力量和信心已經漸漸消逝在地平線上。工廠一個個關停,搬往他處,將百上千萬的美國工人被丟在腦後。財富從我們的中產階級的手中流逝,卻被分配到了世界各地。
但是那些都是過去,現在我們直面未來。
我們今天聚集在這裡,是為了發出新的法令,響徹每座城市,每個國都和每個權力殿堂。從今起,一個新的願景將領導這片土地。從今天起,只有美國第一,美國第一!
每一個貿易、稅收、移民和外交的決定都將以美國勞工和美國家庭的福祉為第一考慮。我們必須保護我們的邊界免受他國蹂躪,他們生產我們的商品,偷走我們的公司,破壞我們的工作機會。
只有保護,才能帶來繁榮富強。我會傾盡全力為你們而戰,而我永遠不會讓你們失望。
我們將奪回我們的工作。我們將奪回我們的邊界。我們將奪回我們的財富。我們將奪回我們的夢想。在我們遼闊的土地上,我們將建設新的道路、高速公路、橋樑、機場、管道、鐵路。我們將讓我們的人民不再依賴福利,而是重返工作職缺。用美國的工人的雙手重建我們的國家。我們將遵循兩個簡單的原則:買美國貨,雇美國人!
我們將與各國修睦,並建立共識,各國家皆有權將其利益置於首位。我們不謀求迫使他人接受我們的生活方式,但會讓美國模式成為閃亮的榜樣,它將照耀每一個選擇和我們同路的人。
我們將重振舊友,再造新盟。團結文明國家,地域伊斯蘭恐怖主義,我們將會把他們從地表蕩除。
國政之基石將建立在對美利堅合眾國的完全忠誠之上,透過這忠誠,我們將重建同胞之誠,守望相助。當你全心愛國,將無暇偏見。
《聖經》告訴我們,當上帝子民同舟共濟之時將滿是良善喜樂。我們需誠心正意,以團結為目的來辯論分歧。當美國合眾,美國將勢不可擋。
人們不應害怕,我們正被保護,也將用受保護,我們將被軍中和執法隊伍中的男男女女保護。最重要的,我們將得到上帝之護佑。
最後,我們當志存高遠。在美國,我們深知一個國家只有不斷奮鬥才可以長存。我們將不再忍受那些光說不練的政客,不斷抱怨卻毫無行動。
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不要讓任何人對你說你不行,美國將再奏凱歌,且更勝往昔。沒有任何挑戰可以大過美國的決心、奮鬥與精神。我們永不失敗。我們的國家會再度振作,重現繁榮。我們站在新千年的起點,準備好破解宇宙之謎,戰勝疾病,掌握明日之能源、工業與科技。新的國家榮耀將振奮人心,開拓視野,癒合分裂。是時候重拾軍中的古老智慧了,不論我們膚為何色,我們同流愛國之血。
我們共享光榮的自由,同敬美國偉大的旗幟。
不論一個孩子生在底特律雜亂無章的城區之中,還是內布拉斯加暴風肆虐的平原之上,他們共戴同一片夜空,同呼吸、共命運。
在所有城市中的美國人民,不謂遠近,不論大小,從山到山,由海至海,聽我之聲,你們不會再被忽視。
你們的聲音,你們的希望,你們的夢想將詮釋美國的命運。你們的勇氣,你們的善良,你們的愛心將引領我們的道路。攜手並進,我們將讓美國再次強大。我們將讓美國再次富裕。我們將讓美國再次驕傲。我們將讓美國再次安寧。是的,同舟共濟,我們將實現美利堅的偉大復興!
謝謝你們,上帝保佑你們,上帝保佑美國,謝謝你們,原上帝保佑美利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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